复生的君子兰

张忠报

李哥的办公室里养着一盆君子兰，青翠的剑叶如精雕的翡翠，叶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每到冬春之交，层层舒展的叶片中央便会抽出一支浑圆的花茎，绽放出绚丽的橙黄色花朵。来访的客人无不被它吸引，赞叹其谦谦君子的风姿。李哥更是视若珍宝，特意为它配了个雅致的陶瓷底盘，日日精心照料。

然而三年前的一个秋日，李哥突然发现君子兰中心的叶片开始枯萎。他这才想起，前几日浇水时不慎将污水溅到了叶片上。君子兰性喜洁净，叶片沾污便会慢慢腐烂。尽管李哥立即买来杀菌药剂反复喷洒，却仍无济于事。眼看大部分叶片已如剥落的香蕉皮般发黑腐烂，李哥只得忍痛掰去变质的叶片，最后用壁纸刀贴着根部，将那主茎一刀切断。

后来我去李哥办公室时，看到那盆曾经碧玉般的君子兰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根茎，不禁愕然。李哥解释说这叫“抹头”，被“抹头”的君子兰还会重新发芽。我这个门外汉将信将疑。此后每次去他办公室，我都会不自觉地瞥一眼那个花盆——盆中的根茎像截断的甘蔗，始终毫无动静。我不明白李哥为何不换一株，也不把这空盆挪到角落。花盆本该盛放生命，若无花木点缀，再精美的容器也难掩那份失落的空寂。

日子久了，我也渐渐不再留意那个花盆。

我曾劝李哥换株新花，他却固执地坚持定期浇水，仿佛那截黄白相间的根茎仍在静静呼吸，等待着重生的契机。

冬去春来，四季更迭，那个空盆始终静静地摆在茶几上。直到今年春天，我去李哥办公室时，他神秘地指着花盆让我看。我俯身细看，只见那根高过盆土两三厘米的枯茎依旧挺立，却在顶端四周冒出了嫩绿的芽苞——小的如米粒般精致，大的似玉米般饱满；嫩芽裹着半透明的薄膜，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让我惊讶不已，难道这盆君子兰真的死而复生了？在我的记忆中，它早已“死去”多年。李哥告诉我，确实很久了，那是三年前的秋天，他亲手为它“抹了头”。

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断然不会相信，一株已“枯死”了三年的花卉还能奇迹般地复活。如果是我，早把那盆花连土带盆丢弃了。

后来我在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君子兰三年后复活的情况虽然比较罕见，但确实存在科学依据。这种植物具有惊人的生命韧性和环境适应能力，其肉质根系能够储存大量水分和养分，即使在极端条件下也能保持活力。当生长环境得到改善，在适宜的温湿度条件下，它完全有可能重新焕发生机。最神奇的是，它的根系会萌发新芽，重新焕发第二次生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养花人要有足够的耐心。三年来，李哥始终如一地照料着它：定期松土透气，保持适度浇水，还常常为它保温。正是这份不离不弃的坚持，才等来了生命的奇迹。

经过“抹头”重生的君子兰，如今已蜕变为一株生机盎然的“群兰”。翡翠般的新叶已舒展六七片，叶面流转着比往昔更为莹润的光泽。当阳光穿过叶隙，那些自然天成的叶脉纹路便如一行行灵动的诗句，娓娓道来着关于蛰伏与重生的寓言。那个沉寂三年的花盆，曾盛载过无数个对月兴叹的日夜，此刻终于成为了生命奇迹的见证者——它用缄默诉说着：真正的生命，往往在漫长的沉寂里完成最动人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