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槐香深处是乡关
姚宗亮
又是一年槐花香,悄开一树似雪扬。
槐花,是故乡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它没有桃花的艳丽多姿,没有梨花的带雨娇柔,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清香和韵味。那一簇簇洁白的花朵挂满枝头,像是串串玲珑剔透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把满树繁花装点得如诗如画。槐花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槐花,自古以来便吸引无数文人墨客的歌咏。他们或咏赞其洁白之美,或感叹其短暂而绚烂的生命,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千古佳句。唐代白居易诗云:“薄暮宅门前,槐花深几重。绿芜墙下影,缥缈似仙踪”。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槐花盛开的景象,那层层叠叠的白色花朵,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神秘而诱人。宋代苏轼诗云:“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诗人笔下的初夏时节,槐花如雪般缀满枝头,馥郁的芬芳随风飘散,浸润千家万户,令人沉醉。宋代杨万里诗云:“小风慢落鹅黄雪,看到槐花一寸深”。诗人以雪的轻盈形容落花姿态,折射出对闲适生活的向往。
每年春夏之交,是家乡槐花盛开的日子。利用周末时间,我携妻驱车返乡赴这场酝酿经年的花事。甫抵村口,但见千树琼英竞绽,层层叠叠堆砌成晶莹的雪塔,清甜的蜜香已悄然沁透衣襟。微风拂过时,串串琼英便如浪花轻颤,在暖阳里流转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那些依枝偎叶的素绡瓣儿,白得似窖藏多年的宣纸浸润了月光,白得如石磨新碾的米粉沉淀着岁稔,白得恰似老屋檐头那方经霜愈皎的汉白玉,在五月的熏风里,酿就一瓮令人醺然欲醉的芬芳。
槐花盛开时节,爱吃槐花的乡亲们纷纷开始采摘。有人灵巧地攀上枝头,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轻轻捋进布袋;有人手持绑着钩子的长杆,小心翼翼地钩下低垂的花枝;还有人在地上铺开塑料布,用竹竿轻敲树枝,洁白的槐花便如雪花般簌簌飘落。最令人心疼的是那些直接折断花枝的做法——被粗暴折下的枝条横卧在地,断口处渗出晶莹的树液,不由得让我扼腕叹息。
我喜欢吃槐花,对槐花入馔也学了几招。最简单的就是“素炒槐花”,用姜丝葱花作为佐料,加油炝锅,放进槐花急速煸炒几下,加盐、味精调料后即可食用。“槐花抱蛋”也不复杂,将鸡蛋磕入碗中,加盐调料搅匀,用葱花姜末加油炝锅,倒入蛋浆至半熟,投入沥干水分的槐花,迅速翻滚炒熟即可。
柳絮飘残春已老,槐花堆雪暗传香。勿忘父母三春晖,舐犊情深似海洋。采撷家乡的槐花,摘的是一段时光,吃的是一缕乡愁,品的是一抹记忆,念的是童年无忧的岁月。我伫立在故乡的槐花树下,深深吮吸着这熟悉的花香,恍若穿越时光,又回到了那个光着小脚丫、追着蝴蝶跑的纯真年代。
故乡的容颜在岁月长河中悄然改变,唯有这槐花年年如期绽放,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用芬芳守护着游子的记忆。这清甜的槐花香啊,是母亲蒸槐花饭时的袅袅炊烟,是父亲爬上树梢为我摘下最甜那串时的憨厚笑容,是刻在血脉里的乡村印记。它让我永远记得,无论走得多远,我的根始终深扎在这片用温暖与爱滋养我成长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