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者素描（组诗）

黎鸣

园林师

剪刀在树冠间游弋

裁下的不是枝条——

是春天过于丰沛的絮语

金属刃口开合时

整座花园学会屏息

连鸟鸣都悬在

待修剪的颤音上

他指节里盘踞着

年轮生长的算法

每片叶脉的走向

都是他写给大地的

绿色代码

当树影将他分解成

跳动的光斑

阳光便以金梭织补

那件洗白的工装

直到墙角小憩时

他的脊背 悄然抽出新芽

建筑工

在天空的坐标系里

他将脊椎弯成钢筋的弧度

混凝土浇灌的骨骼中

倔强地向上拔节

烈日在他背上烙下勋章

咸涩的汗珠被风收藏

当城市展开蓝图

他把自己拧成

永不松动的承诺

大厦落成那天

无人测量他弯曲的脊梁

唯有晚风记得

那些凝固在钢架间的

倔强剪影

教书人

粉笔灰在晨光中扬起

你站在黑板前

像一位摆渡者

将四十分钟

化作横渡知识海洋的航程

橡皮擦总在黄昏出动

扶起那些跌倒的笔画

像扶正整个童年的重心

红墨水圈住的错字里

藏着尚未开封的月光

当钟声剪断讲台

半截粉笔开始分岔——

向下是根须状的春泥

向上是拔节的翠竹

留在指缝的雪

沿着教案边缘蔓延

在鬓角结成银河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