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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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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大运河
2025年04月08日

我的柯楼人生(二)

本文字数:1760

常伟

过了农历七月,我们家门前的小学校开学了。今年有两位老师不再教学了,一位是快六十岁的王老师,另一位是马老师。王老师因为年纪大了,视力下降,决定退休。他在农办小学教书十几年,每月的工资只有七块钱和三十个工分,到年底连一百个玉米棒子都换不到。退休后,他被妻子撵到生产队的瓜地看瓜。虽然看瓜没有现金收入,但每天能挣两个半工分,还能讨好队长和会计,比当老师实惠多了。

年底,王老师上交所有工分,能从生产队领到一百斤小麦、二百个玉米棒子、一百个地瓜、十斤大豆、二斤芝麻和五斤粉条。这些收入,搁到现在,可比一个正科级公务员的收入还高许多。

村支书马召修找到我爷爷奶奶,说村里缺老师,建议我父亲去村小学教书。父亲是乡里中学的高材生,虽然在文革期间没能上大学,但在农村也算是个“知识分子”。马支书说,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父亲还能当上校长,转正后抱上“金饭碗”,前途无量。

爷爷和父亲被说动了,但奶奶坚决反对。她冲着支书嚷道:“别忽悠人了!当老师听着有面子,但那是糊弄人的差事,一个月才五块钱和二十个工分,到年底连一百个玉米棒子和一百个地瓜都领不到,你让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吗?不干不干!”马支书气得嘴翘得老高,脖子都红了,磕了磕烟袋锅子,转身走了。

后来,乡里的沙场扩大生产,父亲报名去了沙场。这次奶奶没有阻拦,反而很支持,还特地让爷爷把他穿的那双黄胶鞋给了父亲。

就在父亲去沙场上班的第三天晚上,我出事了。

那时我才九个月大,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躺在母亲铺的麦秸席包里。那时候的农村,孩子们都睡在麦秸包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特别是麦子熟了以后,麦秸被辗轧成黄白相间的新穰,尿一次换一把,拉一回换一回。尽管如此,我们的小屁股永远是干净清爽的。与现在的纸尿裤相比,麦秸包绿色环保,天然健康,孩子们很少生病。即使有点感冒发热,用草木灰、灶心土或换把新麦秸暖暖肚子,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父亲去沙场上班的第三天,母亲和社员们去东坡浇地,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回家。母亲正要拿钥匙开门,突然听到我在屋里痛不欲生的嚎哭声。

我的麦秸包床放在柜子上,一只小老鼠不知怎么爬了进去。它在包里东瞧瞧西望望,最后爬到我头顶上,用胡须触碰我的额头。我一阵乱抓乱挠,把它甩到了包边。小老鼠在麦秸里打了个滚,吓得往包床的另一端逃窜。它爬到席包边缘,因为席子太滑,随即又摔了下来。又累又怕的小老鼠趴在角落里直喘粗气。我躺在麦秸包里开始不安分,两只小脚丫不停地翘起来又放下。小老鼠被我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慢慢靠近我的脚丫。也许它闻到了我脚丫上奶酪般的香味,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我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开始嚎哭不止。母亲终于回来了,她说在浇第二沟玉米时,心里突然疼了一下,胃里也不舒服,这或许就是“母子连心”吧。

母亲冲进屋里,拿手电筒照我的头、脸、肚子和四肢。突然,她尖叫起来:“我的乖,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脚趾头怎么成这样了?”

她冲出房门,跑到奶奶家。奶奶正在照顾二叔家三个月大的妹妹。听了母亲的汇报,奶奶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要是出了事,我可饶不了你!”

奶奶经验丰富,稍一检查就判断出是老鼠咬的,好在伤得不严重,只是掉了一块小皮。母亲一直傻傻地捏着我的脚趾头,不知所措。

奶奶不耐烦地说:“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卫生室的邓大夫来消消炎,包扎一下!”母亲赶紧往外跑,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奶奶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就这么点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有什么用!”

赤脚医生匆匆用酒精棉球擦了几下,拿出一块小纱布胡乱缠了两下,用胶布粘上,说:“好了,一毛钱。”

母亲说家里没钱,等父亲发工资再给。奶奶气哼哼地从怀里掏出五分钱,扔在桌上:“就这么着吧,包块破纱布要一毛钱,剥削人,是不?”

邓大夫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嫂,我可是贫农出身,你——你可别乱扣帽子!这价钱是上边定的,我都记账,如数上交,不——不信,你去查!”奶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嫌少就别要。要不行,等你大侄子发了工资,你再来问他要那五分钱。”邓大夫脸色发青,摇了摇头,捏起桌上的硬币,背着破药箱子悻悻地走了。

这件事过后,再加上天气炎热,我背上长了一身痱子。家里召开了一次“家庭常务会议”,经过表决,决定给我搬家——从席包麦穰里搬到了铺着烂棉袄和麦穰的铁柯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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