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出来的年味儿

杨丽丽

蒸花馍是我们老家山东一带的年俗，山东花馍以其独特的造型和丰富的寓意而闻名，每逢春节或其他重要节日，老家的人们都会制作各种造型的花馍，这一习俗源远流长，作为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承载着老家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山东花馍造型丰富，皆有深意。鱼馍，灵动鲜活，寓意“年年有余”，鱼尾翘起，似在跳跃，满含对富足生活的期盼；石榴馍，籽粒饱满绽露，象征多子多福，是对家族繁衍昌盛的祝福；寿桃馍，粉嫩圆润，为长辈贺岁添寿；还有那精致的枣山馍，层层叠叠布满红枣，敬奉灶神，祈愿灶火兴旺，日子蒸蒸日上。这一尊尊花馍，是民间艺人指尖的艺术，更是百姓心底的愿景，将无形的文化信仰具象于一方面团之中。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腊月二十九是蒸花馍的好日子，家家户户都会提前一天发好四五盆白面来蒸花馍。蒸花馍堪称一项浩大工程，一家的主妇连上婆婆、媳妇齐上阵都忙不过来，大多时候是邻里之间分工合作，相互帮忙。小时候最喜欢看母亲她们蒸花馍，四五个人，穿着漂亮的花棉袄，扎着各色围裙，像美丽的花蝴蝶，在灶房间穿梭，和面的、揉团的、塑形的、烧火的……每个人都驾轻就熟，分工明确。

刚蒸好的花馍出锅了，一时间，腾腾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麦香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都仿佛被这温暖而美好的氛围填满了。那一个个花馍像是被施了魔法，比进锅前更加饱满、更加生动。你看，那鱼馍像活了一样，鳞片在热气的氤氲下闪烁着温润的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摆尾游弋于这腾腾热气之中；兔子馍乖巧地蹲坐着，耳朵俏皮地竖起，红眼睛像是两颗晶莹的宝石，透着灵动与活泼；枣馍上的红枣颗颗饱满红润，像是镶嵌在馍上的红宝石，散发出诱人的甜香气息。孩子们一拥而上，围在蒸笼旁，叽叽喳喳地叫着，都想看一看新出锅 的花馍。可毕竟年纪小，大多都毛手毛脚的，不是差点打翻了蒸笼，就是碰坏了花馍，场面一片混乱。母亲无奈地笑着，一边小心地把蒸笼端到案板上，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塞到我们手里：“乖，出去玩吧，别在这儿添乱啦。”我们拿到糖果，顿时欢呼起来，一哄而散，跑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而我，因为平时乖巧听话，有时候人手不够，我就会被安排给蒸好的花馍点红点。在传统文化中，馒头上的红点有着特殊寓意，它象征着吉祥喜庆，是人们对新年红红火火的期盼。而自己也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挺胸昂头，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蘸上红颜料，然后轻轻地在花馍上点上那象征着吉祥喜庆的红点。每点一个，都仿佛在为新年注入一份美好的祝福，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红点点歪了。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这让我更加得意，也更加谨慎了。

在“蒸花馍”那几天里，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笑声阵阵，还有好热闹的孩童东家走西家串，看谁家的花馍大，谁家的花馍花样多，整个村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和和睦睦的景象。那醉人的年味儿就在这热腾腾的水汽里蒸腾着，飞扬着，醺醉了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