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炸出来的年味
吴昆
年,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而在我的记忆深处,那热热闹闹的“炸”,便是奏响这场狂欢的激昂序曲,将寡淡的日子瞬间炸出了浓稠的年味儿。
还未到年根儿,家里的厨房就成了烟火的舞台。母亲系着围裙,穿梭于炉灶与案板之间,开始筹备炸货。一口大铁锅稳稳架在灶上,像是等待出征的老伙计,锅里的油尚未烧热,便已蓄势待发,散发着淡淡的油香,引得人满心期待。
第一拨下油锅的,往往是丸子。母亲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细腻的肉馅,加进葱姜蒜末、料酒、生抽调味,再磕入两枚鸡蛋,撒一把淀粉,顺时针快速搅拌。待肉馅上了劲,攥在手里,虎口一挤,圆溜溜的丸子就滚落进热油里。“嗞啦”一声,热油瞬间沸腾,丸子周围涌起无数细密的小泡泡,像是给它披上了一层晶亮的纱衣。起初丸子是淡淡的米色,随着油温的舔舐,颜色渐深,最终变成诱人的金棕色。捞起一颗,趁热丢进嘴里,外酥里嫩,肉香四溢,舌尖轻触,那饱满的汁水便在齿间爆开,年的鲜香就此弥漫开来。
炸藕盒也别有一番趣味。母亲把莲藕洗净,切成薄片,中间夹上拌好的肉馅,再轻轻一合,裹上面糊。面糊顺着藕片的缝隙流淌而下,藕盒像是穿上了一身奶白色的铠甲。入锅后,藕盒在油里翻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炸好的藕盒,咬开一口,藕的脆爽与肉的醇厚交织在一起,清甜与咸香在味蕾上共舞,每一口都是荤素搭配的绝妙演绎。
还有炸带鱼,修长的带鱼切段洗净,用盐、花椒、八角腌制入味。入锅时,带鱼带着一身咸香的“底气”,在热油里舒展身姿。炸至两面金黄的带鱼,鳞片酥脆得仿佛能一片片掰下,鱼骨也被炸得酥软,连刺带肉一同嚼碎咽下,满是大海馈赠的鲜香,那股子浓郁的风味,为内陆的年添上一抹别样的海韵。
炸货的香气是有魔力的,它能穿透门窗,飘散在胡同巷子里。邻里的孩子们闻着味儿就寻来了,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锅里的美食,母亲总会笑着捞起一些分给他们,小小的厨房里满是欢声笑语。而我们这些自家孩子,更是像守护宝藏的小兽,守在锅边,趁大人不注意,快速地捏起一块炸货就跑,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烫得嘴巴直哈气也舍不得停下。
年,就在这一场接一场的“炸”中越来越近。满桌的炸货,是年关里最实在的富足象征,也是阖家团圆时最解馋的零嘴儿。阖家围坐,唠着家常,手不自觉地伸向盘中的炸货,“咯嘣”一声,酥脆在耳边回响,暖意在心间流淌。
这炸出来的年味,是岁月沉淀的老味道,是烟火烹炸出的浓情,把平凡日子炸出花来,让岁岁年年都有了回味不尽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