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情思

《小憩》韩银/摄

李嗣泽

年迈多病的母亲原本住在乡下，舍弃老屋进城是近两年的事情。当初，母亲向我提出了进城条件，因为生活方式不一样，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再者，必须把老家的枣树挪来！那棵枣树，是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栽下的。

父亲是军官，偶尔回来一次。临走的时候，母亲强忍住泪水，而我抱住父亲大腿，哭喊着不让他走。那次他回来，我问他：“啥时候才能不走啊？”爸爸就在院子里栽下一棵枣树，对我说：“等枣树结枣的时候，爸爸回来，整天陪着你们娘俩。”

我和母亲把对父亲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那棵枣树上，就盼望着它能快些结出枣子。我无数次在梦中梦见结满了红得诱人的枣子，等我一口咬下惊醒后，看见母亲坐在窗前，向枣树的地方望着。我问妈妈：“妈，您梦见过枣树结枣了吗？”妈妈笑而不答，然后就会对我说：“我的小馋猫，快睡吧。”于是，我就会带着梦里的甜蜜，继续睡去。

一天，妈妈对我说：“儿呀，等今年枣红的时候，你爸爸就回来了。”我兴奋得不得了，每天放学，都要跑到枣树下面，看看刚结的枣。那段时间，有时还能听到母亲嘴上哼着小曲。

不久，唐山发生大地震，爸爸和众多解放军叔叔们冲了上去。那段时间，我发现母亲非常忧愁，我就劝她，并满不在乎地说：“爸爸是英雄，肯定会没事的。”妈妈摸着我的头顶说：“对，爸爸一定没事。”妈妈在担心父亲，我更是盼望枣子快点红。可是，我们却盼来一个天塌地陷的消息：父亲在抢救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时，被余震夺去了生命。

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呆呆凝望枣树。我化悲痛为力量刻苦学习，十多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分配到市里工作，并且安了家。我多次劝母亲进城，母亲总是找多种理由拒绝。其实，她是舍不得离开枣树，忘不了对父亲的思念。有一次，母亲病了，我对她说：“妈，您如果再不进城，就是要逼我辞掉工作啊！”母亲没有办法，让我答应她的条件，才同意进城。

我通过朋友买了套一楼的房子，并和物业经理说明情况。挪枣树那天，母亲像一个指挥员，亲自指挥，大伙费了好大劲，才把枣树挪来，栽在离母亲楼前不远的一个小坡上。

枣子成熟的季节，我开车来到母亲的楼前，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很多邻居都在帮着母亲卸枣。母亲对我说：“小区的人都说这枣好吃，市面上买不到，我准备分给大伙。”看着母亲和邻居相处得其乐融融，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我觉得母亲真的很伟大，她不仅在城市里复制出乡土情怀，更让一种精神传承下去。